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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薦序
- 藍血人：讀胡家榮《光上黑山，寧靜海》
◎楊佳嫻
一種細微聲響，在金屬沙子上移動。是烏雲的腳，祕密升高的水線，冬天時乾去的細藤重新活過來還要往前爬。胡家榮詩集《光上黑山，寧靜海》，以二〇一四年發行過的《光上黑山》加收若干早年作品匯集而成。
從書名看，「光」、「山」、「海」，巨大、必要且對照，「黑」、「寧靜」也許是實況與願望，這些字眼交織出一個廣袤世界，也傳遞肅穆、帶宗教感的美。「光上黑山」是個過程，配色類似羅智成「黑色鑲金」，然而前者帶著探索之意，後者則近於景觀。
全書絕少文字罣礙，簡單，眩暈，鉛筆畫淡糊開來，直接是深淵。這是我寫詩很久以後才有的體會，越深淵，文字則必須越清簡，操作著打水用的繩索縋入黑井那樣，但是胡家榮似乎在寫詩的最初憑著一種自信與自覺，即能夠靠近。
《光上黑山，寧靜海》必須觀看整體，某些當代藝術作品也是如此，從系列中才能窺見意義。有一些主題如驚懼的顫音，反覆現身，顛倒呼應，那是流竄的死火，「殘疾的海／因為人們刺傷你」，同時也問，「友善的狗／你為什麼變得凶殘」。
書一開篇，〈我在泰國的海藍寶石〉，「侷促且偶然的／我買回了我的血滴」，藍血意味著「我是一另一種生命體」，這讓我想起倪匡曾寫過《藍血人》，隕石襲擊了太空船而降落地球的土星人，「身體裡流著不同的血」原屬象徵性說法，在小說裡以顏色鮮明地區分開來，每當藍血人傷痛、緊繃，臉會泛藍，宛若潮汐，陰晴圓缺，其意義與地球人面色泛紅靠近。胡家榮詩裡的「我」，顯然也藉由血液顏色區分了自己與其他人，而且，這色澤特異的血液是珍貴閃爍能夠凝結為寶石的。
〈姊姊〉：「我有藍色的血液／你有紅色的血液／紅色血液的姊姊／我是否應該尋求你」，「我」之所以流著藍色血，也許因為詩，或因為愛／失愛，身處紅色血液的普遍世界，如同一名異鄉人。「姊姊」是擁有正常、普遍血液的存在，顯然和「我」關係深厚，所以〈血水〉這首詩才會寫：「黑色的鱗／紅色的鱗／藍色的血液／灼熱漫開／想望你紅色的血液／藍色血液的小蛇／姊姊／蒼白的尾鰭／衰老的尾鰭／過去的尾鰭／我們還有隻過去的尾鰭」，「藍血液的小蛇」，蛇本為冷血變溫動物，可是詩裡卻說藍血也有自身的灼熱。無論紅血姊姊和藍血小蛇是多麼相隔的異類，藍血者對紅血者生出「尋求」、「想望」的強烈情緒，而且，他們還共同擁有「過去的尾鰭」，彷彿未分化前的連體部份，那退化後仍在情感上擺動著的幻肢。
在〈缺口的籠子〉裡，詩人暗示著我族如此稀罕，「002來了。001坐在角落看。／002走進了001的牢房，他們審視彼此的眼睛，不問關於經過的事。／『來了一個族人，』001說。『活著還不浪費。』」然後001和002顛倒相愛起來，直到繁花落盡。原本編號只到一，現在來了可以一起被編進行列的另一人，「族人」，多麼困難，是另一個藍血人嗎？是能夠感受幻肢、辨認寶石本質的另一顆心嗎？尋覓到「族人」，活著才有意義，否則就是孤獨嗎？〈分化〉中指出族人的特質：「被世界分化的人／異質的人／出入困難／請不要責怪」。從麻瓜的眼光看，魔法師屬於異質，進入魔法師的結界裡，麻瓜就變成恥辱了；藍血人是麻瓜還是魔法師？魔法師住在麻瓜國度，或麻瓜誤闖魔法師次元？
藍血人希望變成紅血人一族嗎？〈魔說〉第二首：「換血的時候／幾乎死去」，換血，莫非原血含有毒質？想成為另一世系血統，是因為渴望改變命運與認同？換了血，深淵是否就消失？
尋找認同，區辨同異，是百年來最重要的文化政治課題。最小尺寸而又最難解的異鄉經驗、被排斥遭遇，不就是在愛裡／外面嗎？〈我們〉：「風中篝火閃爍／閃爍不定／每一個異質的神情／都在天光中看見／／我們是異星人／來臨只能不斷墜落／降臨之後光亮沉沒」，「我們」皆異，因此靠近。然而，「我們」也可能生出分別心，「山」系列三首詩，第一首說「你畫山給我／我看到一座山」，對方所畫，即成我所親見之風景，彷彿我之世界倚賴對方建造；第二首「你時時上山／山裡時時下雨／你說你喜歡山／你帶我上山」，對方時時刻刻拜訪這座兩人共有的山，假如山是心，雨是心兵，你帶我上山則是為了使我也聽見那心兵列隊的陣仗；第三首看見山脈岩痕，忍不住問「這麼多的疲累／都是我刻的嗎」，你給了我這座山，我的踩踏卻增加了山的負荷。猶如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那難以探求的直子之心，莫非尋找族人是最虛妄的事業？
可是，詩人終究有所依靠。〈刀〉裡說，「刀也在我體內一塊不知名的處所插著／那裡馬上成為一座供奉的古廟」，傷害與祭祀同源，光是自己的，黑山也是。黑山甚至使我想起托馬斯•曼小說裡的「魔山」，病與原諒、心與時代，宛如冰晶、透明且尖銳的思想之花，是否終將融化、流向無明？也許意義就在這裡──〈記得〉裡說的：「我藍色水域的詩／我記得你們」，藍血，藍水域，放養在血中的詩們。 - 內容簡介
- 〈頭髮〉
拿起指甲刀剪指甲
剪下來的月亮有裂痕
就發覺沒有你幫我剪頭髮
頭髮還是會定時斷裂
〈你只好擦亮鞋子〉
你可以靜默
感受就可以全面
你的語言包裹什麼
思想在哪裡可靠
你虛弱
得笑著說話或嚴肅
但強壯太可怕
你花所有力氣戒慎恐懼
一直都有影子
你擦亮鞋子走
每個腳印都骯髒
〈腳踝〉
腳踝在痛
我照X光
透視我比以前容易
你們很聰明
懂得拿刀劃開我的皮
血就會流出來
〈纏紫藤蔓的花園〉
白色古老的花園裡
佈滿藤蔓爬行的黑色痕跡
爬著七彩的蛇
田鼠和雲雀都出來遊戲
蒼白的公主哼著歌
光著腳走過一大片落葉和草地
葡萄藤在花架上掛著
牽牛花爬滿柱子
洋娃娃端坐著
鞦韆持續盪著
蘋果樹稀稀落落
果實透出澄黃色的光澤
花園裡有座古老的高塔
纏滿了紫藤蔓和黑色痕跡
塔上有一扇窗子
公主不在時會有眼睛從裡面向外窺視
這裡只有黃昏和夜晚
只有春天和秋天
這裡埋藏了許多眼睛
夜裡有許多人掘土
附近的貴族微笑時偶爾露出白色的獠牙 - 目錄
- 《光上黑山，寧靜海》目錄
推薦序 ◎楊佳嫻
●光上黑山
光上黑山 （序詩）
我在泰國的海藍寶石
遺跡
缺口的籠子
頭髮
微笑的獅子
古城
你只好擦亮鞋子
樹與烏鴉
我們
腳踝
巨蜥的百岔舌
我們
傘蜥的夏日旅行
你好
再見
姊姊
三根手指
我觸摸我黑色紅色的鱗
血水
高土
你畫山給我
你時時上山
疲累的山脈
你聽見了嗎
刀
要趕在天變黑之前
七月某日三更鳴笛
纏紫藤蔓的花園
小島
皿裡
沉寂
索驥
木星
荒原上
夜澤
迷蹤
笑靨
笑靨II
倒反
我們不流一滴血枯萎
魔說
溯源
城堡在光裡
還是如此眷想
黑山
像雪
魔說II
膿與血
牙齒
殿
你說
父親
夏天的光芒
贅物發繁
集盲
往返
我們
繁星
夜宿奇萊山屋
發生
一隻白色幽靈的狗
念力
櫻桃園
夜澤
前往那個洲
推薦序 周芬伶
推薦序 孫得欽
後記
●寧靜海
序
20080101誰懂得生命
20080102-1
20080102-2
20080104
20080105-1
20080105-2
20080105-3
20080105-4
20080105-5 月光獸
20080108-1 奶奶
20080108-2 分化
2008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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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4-1 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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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4-5 魔說III
20080114-6
20080114-7
20080116-1 闖關
20080116-2
20080116-3
20080116-4 他有黑色的長髮
200801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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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319
20080325 在寧靜海游泳
20080329 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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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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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27-2 月光下
20080427-3 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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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21-7
20080529
20080618-1 這裡
20080618-2 早上散步
20080619 我們穿著拖鞋
20080620-1 往日
20080620-2 那夜的風
回信（尾聲） - 作者簡介
- 胡家榮
台北木柵人。東海大學中文系、國立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業。
著有詩集《光上黑山》、《沒有一天的星星和今天不一樣》；合著對寫集《尤里西斯的狗》。